

畫在青島
總撰稿/徐立忠(青島市美術家協會副主席)
撰稿/晏文正(青島畫院名譽院長)
劉文泉(原青島畫院院長)
宋守宏(中國水彩畫協會副會長)
陳明(原膠南文化館館長)
1917年康有為先生第一次來青島,就贊嘆青島:“青山綠樹,碧海藍天,中國第一。”國學大師十二個字,就道出了造化神手賦予青島之美和他對此美景的驚詫感嘆。
此贊語在輾轉流傳中,不知是誰將大師對青島贊語作了增刪,成了青島之美的經典贊語:“青山,綠樹,紅瓦,黃墻,碧海,藍天。”
它刪去了大師“中國第一”的驚嘆,以示謙虛。增添了“紅黃”,使古典的“青綠”的和諧,豁然為現代的明麗。
它有些像超越時空的意識流詩句,既有中國古典詩詞的“青綠山水”之美,又像印象派繪畫和蒙德里安的色彩抽象構成。
古典,現代的融合,構成了青島之美。
造化神筆和人文景觀構成的青島之美,既得眾人贊嘆,更得畫家青睞。因此產生了許多畫中佳作,和由此衍生的佳話。
爰撮錄畫事散記,以饗讀者。
呂斯百作畫匯泉灣
早在1948年,我國著名的油畫家呂斯百先生就曾來青島寫生。青島的美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954年他再次來青島寫生。年已八旬的著名老畫家晏文正先生撰文對這次寫生作了深情地回憶:
青島水族館右側有一個突出的小山包,地勢高坦,視野開闊,碧海松風,可南望觀海亭,上世紀五十年代我常來此寫生。建國之初青島市美術工作者協會辦公地點設在觀海路呂品先生家樓上一間不大的房間。大約1954年四五月間,有一天我到協會開會,會后正準備離開,呂品先生叫住我說,他準備在家里辦一個小型水彩觀摩,約我來看。同時又說南京油畫家呂斯百教授來青,如有空可一起見見面。我早慕呂斯百油畫之名,隨即應允。后來一位老同學轉來友人周某口訊,呂斯百說他來青只想畫點畫,不打算驚動他人,友人提出要我陪呂斯百外出寫生,我當即答應,并說好見面地點。到了約定的那天早晨,七點多鐘我來到水族館門前,等了一會兒未見來人,偶然發現在我往日寫生的地方有人蹲在那里好像在整理畫箱,我急忙邁過冬青灌木叢走上前去,他也似乎覺察到我,迎面站起來,我們互報姓名握手致意。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呂斯百先生,當時他五十上下的年紀,瘦削中等身材,神色中流露出文質和聰慧。原來他早早到了,怕耽誤時間,便自己預選了寫生地點。我告訴他這里正是我常來寫生的地方,他聽后略含微笑說:“你我都是英雄!”我領會到他是以“英雄所見略同”來比喻我們選景的巧合,于是也暢快的笑起來。我找來兩塊小石頭幫他固定三角架,然后默默坐在他的身后看他作畫。作畫的過程中,他有兩三次刮去已鋪好的油彩,在我看那塊色彩已相當準確了,我猜想他可能是在探求色彩整體基調的和諧。我靜靜地在一旁觀看,一直到他把《青島觀海亭》基本完成,我感到他對這件描寫青島海濱風景的作品也頗滿意。
五十年后的今天,我才第一次看到呂斯百先生的油畫《青島觀海亭》的印刷品,倍感親切,使我重新想起昔日陪同呂先生創作這幅畫的情景,青島因為有這樣一位油畫先驅的精心描繪而增色。
賴少奇心醉青島
撰文/劉文泉
上世紀六十年代,凡外地來青島的畫家大半由我陪同。如:1960年我陪過賴少其同志寫生;1964年陪過古元和周令釗(他倆一起來的),還有水彩畫大師李劍晨先生。八十年代文藝界的春天來臨,很多著名畫家來青島,或展覽,或講座,或創作,或寫生。這期間來的畫家有:姚有多,周思聰,盧沉,李苦禪,劉文西等人。他們外出寫生都由我陪同;一些雜事也由我來協助辦理。
1960年夏,時任安徽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省文聯主席的賴少奇同志來到青島,市文聯安排我陪同室外寫生。當時雖說我也帶了畫具,但這難得的學習機會怎能放過,所以我只是看賴少奇畫,自己一筆也沒動。這是我第一次陪同大師級畫家。那時沒有汽車,全是徒步行走,一個上午只畫了兩個地方,棧橋和魯迅公園,畫的都是速寫。當我陪他走到魯迅公園時,我看他非常激動的樣子,連連說:“青島真是名不虛傳,太美了!太美了!”
賴少奇同志是上世紀三十年代參入新興木刻運動的畫家之一,被魯迅先生譽為“最有戰斗力的木刻家”。文革后,主要從事山水畫創作,并成為黃山畫派的執旗人。2000年于廣州病逝,享年85歲。
吳冠中“誤入嶗山”
1975年著名畫家吳冠中先生來青島“誤入嶗山”寫生,后來,他據此創作了數幅價值連城的精美的畫作,寫下了數篇雋永的美文。
青島晚報記者李會展報道:2005年5月15日北京榮寶春季拍賣會上,吳冠中先生以青島為題材的畫作《誤入嶗山》以770萬元成交,位列成交價排名第二。
吳先生很少在畫中題記。此畫破例題曰:
“一九七五年,黑云猶壓城,不忘寫生樂,偕德儂等誤入嶗山。松石間竟日不過人影,偶見狼蛇,漸惶恐,呼道士無應。數度攀峰,窺大海,測方位。傍晚,遙聞村落廣播聲,踏月奔跑,午夜出山,已抵他縣,慶活命。十余年后憶前事,縱橫交錯入畫圖。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吳冠中,龍潭湖畔。”
三十余年來,畫家多次畫嶗山,寫嶗山,慧眼獨具,別有感悟。青島嶗山寫生之旅給他的印象可謂至深。
今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吳先生圖文并茂的《畫外文思》一書中,又見他畫于1998年的油畫近作《嶗山松石》和2004年寫的一篇如畫同名的美文。畫文相彰,道出了他反復畫嶗山寫嶗山的緣由,和他心中的嶗山。
現將八十五歲的老畫家2004年寫的這篇美文《嶗山松石》錄于后,與讀者共享:
“1975年偕德儂等入嶗山寫生,誤入深山,迷失歸途,幾乎喪命,檢得一塊小石銘刻:‘誤入嶗山’今猶置案頭。嶗山最予我強烈印象的,不是山,不是海,而是石。巨石遍野,方、圓突兀,色分黑、白、灰、紫,或橫臥,或矗立,或斜倚,人生百態,盡在其中矣,如畢加索至此,當嘆觀止。石隙中不僅雜草成窩,且處處長出屈曲的松,雖細瘦,卻堅挺,風景這邊獨傲。刺叢開花,花叢多刺,是玫瑰;石叢長松,松抱石叢,是嶗山。
我用油彩和素描畫了幾幅屈曲的松伴笨重的石,都是山上山下跑來跑去組合構成的,有幅油畫《嶗山松石》還是在微雨中創作完成,得來辛苦,但后來還是流落到日本了。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事隔二十來年,我懷念那幅遠在異鄉的松石了,于是參照印刷品再創作。我減弱了體面與局部的坑坑洼洼,一味突出石與松的線之聯姻,憑量感美的遞變呈現多變而統一的高山闊野,那確實是我心目中的嶗山了,體現了自己的審美觀,并覺得反芻得有滋有味,但不知嶗山道士會不會有異議。”
與畫家一起誤入嶗山的同伴“德儂”,姓“周”。那時在青島四方機廠工作,現在天津大學任教授職。1998年曾應邀來青島,參與東海路雕塑一條街工程的規劃研討。
畫家在較早的一篇散文中曾寫道:他至今仍置案頭小石頭上的‘誤入嶗山’四字銘文,是他家在青島的學生王進家刻的。三十年彈指一揮,王進家現在已是青島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的教授了。
這篇散文,還記下了
“事隔十余年,最近翻出這幅素描,似乎感到意猶未足,使用整張六尺宣重抒舊懷,或者說故事新編,做成了這幅彩墨嶗山松石。”此畫可能就是后來以770萬元拍賣的那幅畫。
另據四方機廠于涌先生介紹,1975年吳冠中先生來青時,曾應四方機廠領導之邀畫了兩幅油畫,一幅是“北美維多利亞大瀑布”,一幅是“非洲乞力馬扎羅火山”,兩幅尺寸大小一樣,是特為四方機廠制造的當年援建的坦贊鐵路國家總統專列裝飾用的。其中“火山”畫面上有一群鹿,還有鐵樹開花。經外事部門審鑒,非洲的傳統觀念中,鐵樹開花象征著衰敗,不吉利,所以這幅兩米多寬的油畫后來就沒用,換成了中國刺繡畫。撤換下來的“火山”油畫就掛在了廠辦公室的墻上,并沒有人知道它的價值。后來顏色脫落,再后來辦公室裝修,那幅畫也不知下落了。
袁運甫、祝大年下清宮寫生
1978年夏天,中央美術學院袁運甫,祝大年教授來青島舉辦畫展和講座。活動結束后,青島工人文化宮畫家姜寶星,組織文化宮美術活動骨干與他們一起去嶗山寫生,在下清宮住了六天。后來,袁運甫教授在給姜寶星的信中寫道:“嶗山寫生,祝先生和我度過了人生難得的一段時光。”
最近在參觀《杜大愷水墨作品展》時,遇見了自北京來青島參加畫展開幕典禮的袁運甫先生。他已七十二歲,身體康健,精神矍鑠。談起嶗山寫生往事,仍記憶猶新。
前幾天,翻檢舊物時,找到了當年嶗山寫生日記。記事雖簡,卻留下了二十八年前難忘的這段時光痕跡。
1978年8月17日
我們一群興奮的人與袁運甫、祝大年教授,帶著煤氣罐和食物,乘王登科借來的汽車,去嶗山下清宮寫生。
前天的大雨,將道路沖得溝溝壑壑亂石成堆,汽車顛簸難行。
下午抵達下清宮,住在長老院。整理好床鋪,支好蚊帳,天色已晚。
晚飯后,月色如晝,信步走去,見古廟老樹,荒草掩徑,溪水潺潺,竹影森森。怪不得在此蒲松齡能寫出《香玉》這樣哀婉浪漫的故事。
1978年8月18日
晨3:30起床做飯。飯后,5:30出發去龍潭瀑寫生。沿峽谷上行,巨石如卵,堆壘滿谷。清溪淙然,如空谷撫琴,激越清雅。尋得年久失修的舊路,石級崩毀,路面坍塌,危象四伏,怵目驚心。時有紅頭藍尾的蜥蜴,俶爾穿道而過,使人一驚。巨石苔痕石花斑斑,間有不怕干旱的萬年青,郁郁蒼蒼蜷伏其上。石隙中亂草叢生,常有山百合花在微風中搖曳,路雖難行,卻多野趣。沿山谷行約三里,見龍潭瀑如一匹白練懸掛石壁,山靜水動,甚是好看。遂各自選景作畫。一日間,我寫生三幅:《龍潭飛瀑》,《山路》,《山花》。收獲甚豐。
晚飯前,天色尚明,大家將一日所畫,擺放在墻腳下,用飯盒蓋盛白酒,一邊啜飲,一邊看畫評畫。袁運甫教授講:“風景寫生切不可求多,應認真盡力畫好每一幅畫。”
飯后,乘月色,踏竹影,至海邊,或臥或坐,仰望星空,歌嘯吟詠。一日勞頓盡消。
1978年8月19日
天剛亮,大家就起床了。匆匆洗把臉,還沒吃早飯,就各自去附近選景作畫了,飯后繼續。祝大年教授和錢舜華老師(袁運甫教授的夫人)在畫逢仙橋旁的龍頭榆。此樹傳為唐代天佑年間道士李哲玄所植,樹齡已1100多年,是嶗山最老的古樹。
祝先生的畫筆是兩支兒童用鋼筆,很短小,一支裝黑墨水,一支裝藍墨水,筆帽上還有個憨態可掬的熊貓頭。老教授凝神聚氣地面對蓊郁唐代古樹,神情近乎神圣。一會兒用藍墨水鋼筆,一會兒用黑墨水鋼筆,一片樹葉,一片樹葉地畫,反正俯仰,一筆不茍。老畫家端端地坐在那里,畫了整整一天。
我畫逢仙橋旁巨石下的石階。學祝先生用志不分的寫生態度,對每一級石階的仔細觀察。果然,我在鑿痕幾乎磨光的石階上,看到了時光的足痕和歷史積淀。
下午,我到山上以鳥瞰角度畫我們住地——下清宮長老院。發現背后石崖的野藤葉下,隱約有字跡刻痕。遂將野藤拽下,見刻石是康有為先生手書的游嶗山詩:“天上綠芙蓉,誰擲東海濱。青綠山水圖,樣本李將軍。……”
晚飯前,啜酒觀畫時,祝大年先生說我的畫構圖很好。袁運甫先生說,長老院畫得再小一點還要好。
在等待開晚飯時,袁運甫先生在石桌上鋪下一張高麗紙,趁天色尚明,抓緊時間畫長老院和墻外的古樹。
1978年8月20日
上午去畫《神水泉》。雖有泉旁的烏桕樹為我遮蔭,可這里的蚊子白天也咬人。畫到下午兩點,身體的裸露部分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大包,奇癢難忍。
祝先生畫長老院的院墻和旁邊的古樹。他依然用藍黑鋼筆畫著古樹的一個個千姿百態的樹葉和一條條飽經風霜的石罅磚縫。依然是凝神聚氣,神情莊嚴。
袁先生去畫三官殿的耐冬樹。蒲松齡在聊齋志異的《香玉》篇中,稱這棵耐冬樹為“絳雪”。傳為明朝道士張三豐手植。紙太大,袁先生把紙疊成一尺見方,以毛筆白描,隨畫隨疊,綠葉俯仰掩映,枝椏虬糾交錯,歷盡六百年滄桑的古樹,形神兼備地展現紙上。袁先生上午,在三官殿畫樹;下午,又到海邊,將遠處的神秘的大山,移畫為樹的背景。傳奇的耐冬依偎著凝重的嶗山,畫面上充滿了聊齋故事濃郁的神秘。
晚飯前,袁先生又將昨日未畫完的高麗紙鋪在石桌上,繼續畫長老院和墻外的古樹。
今天我畫了泡桐林和竹林。晚飯評畫時,袁先生夸我畫的泡桐林色調幽深有意境。
悶熱不堪。天,要下雨了。
1978年8月21日
我的腳被神水泉的毒蚊叮咬感染,腫得像面包,不能遠去寫生。早飯前,就去海邊畫海上渾厚壯美的云。飯后,就近畫了駐軍的營房和茶場的小屋。
午后,留在住處休息,看袁先生在石桌上繼續畫長老院和墻外的古樹。墨稿已完成,正著色。
畫幅太大,用色很多,袁先生用肥皂盒調普藍色,以板刷涂為底色。
畫面古樹的虬枝間,留出一團很大的空白。
稍傾,又用淡黃色將空白處烘染成一輪巨大的月亮,如此反復涂染七八遍方完成。
靜夜,樹影,冷月,古墻,仿佛能隱約聽到蒲松齡的吟哦。
我說:“如果在門縫中畫一狐仙探頭窺視,就更有聊齋味了。”袁先生笑了:“畫了狐仙,反而局限了看畫人的想象。畫,有時是:空則靈,無勝有。”
(后注:這幅畫后來收入了袁先生的畫集。)
1978年8月22日
今天回市里。早飯后,與賈從源一起,陪祝大年先生爬上后山,躺在樹影扶疏的大石頭上。沐山風,聽松濤,浩然之氣充滿胸臆。祝大年先生眼中一片明凈地凝望著遠處,微笑著說:“我真喜歡青島的嶗山。從山上向遠處望去,水光山影,郁郁蔥蔥,心中一切煩惱憂慮都煙消云散,我覺得自己與大自然仿佛融為一體了。”
午飯后,下山。接我們的車還沒到。袁運甫先生坐在行李上,用線筆在勾畫著一棵碩大的蒲公英。他對我說:“我很喜歡蒲公英的性格。不管在多么貧瘠的土地上,它都能生根,長大,開花。”
(后注:這幅線筆白描,也收入了袁先生的畫集。)
此次嶗山寫生的參加者: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祝大年教授,袁運甫教授暨夫人錢舜華,兒子袁小迪。青島工人文化宮畫家:姜寶星,劉德維,仉德杰。青島園林局設計室:張元初。青島糧食局:丁鴻。青島外貿糧庫:賈從源。青島交管處:王登科。青島電業局:夏威。青島貝雕廠:杜大愷。青島食品廠:徐立忠。
周至元嘔心瀝血《嶗山志》
青島的嶗山,素有“海上第一名山”之稱。造化賜予青島如此美妙的自然景觀,歷史又賦予青島那么豐厚的人文底蘊。老一代文人畫家更是鐘情它。
周至元先生是一位傳統文化造詣很高的青島名人。他能詩文,擅書畫,精于醫術,博于史學,摯愛嶗山。
自十六歲始考察嶗山,前后三十余年,足跡遍及嶗山。二十四歲出版了《游嶗指南》,1959年出版了《嶗山名勝介紹》。1962年病逝濟南。他集數十年心血的遺作《嶗山志》手稿,文革中,幸為其后人冒險保存,歷盡艱辛,躲過浩劫,終由齊魯出版社出版問世。
故去的資深老報人趙朋先生曾評此書:“周著《嶗山志》無論內容之豐富、考察之準確、還是文筆之優美,就筆者所見,在目前公開出版的有關嶗山的書籍中,尚無出其右者。”
在涉及周至元先生的文字中,大都評介其遺作《嶗山志》及醫術、史學、詩文,很少談其繪畫。2004年至元先生的后人,在魯海、劉吉成等專家學者的支持和幫助下,出版了《周至元嶗山名勝畫冊》,至此,世人才得以見到他畫作。
畫冊行世,至元先生的后人完成了先生的臨終遺囑。他的女兒專程去他的墓前,焚化畫冊,告慰先生的在天之靈。
“仁者樂山”。至元先生從醫多年,以仁術懸壺濟世,可謂仁者。觀先生詩畫,可知古人所言極是。
畫冊共輯選周至元先生所畫嶗山勝景二十九幅。每畫配詩。詩有感,畫有情。
先生的畫,意境,平淡中見淳樸;筆墨,蒼勁中得敦厚。非摯愛嶗山且傳統文化造詣深厚,人品高尚志趣澹遠者,難有此等佳作。真是“畫如其人”。
畫冊中,還輯有黃公渚,赫保真,杜宗甫,劉風翔,張伏山贈至元先生的畫。從他們畫的嶗山圖卷中,可以看到老一代畫家的傳統文化修養,和對青島嶗山造化自然和人文歷史深沉的摯愛。
人已逝,畫尚在。這些凝聚著老一代文化人感情的畫作,正以現代方式傳播行世。他們的摯愛感情,將成為后人的精神圭臬而永存。
2000年,嶗山書畫院印行的畫集《中國嶗山》,使我們看到了杜大愷,藍立克,張白波,劉棟倫,吳純強,蒲慧華,戰廣彥,孫玉國,曹和平等中年畫家的畫作。國學大師王國維有言:“一切景語皆情語”,老一代畫家文化精神和對嶗山的摯愛感情,在他們這里得到了傳承。正如杜大愷在畫集序言所寫:“其作者有一生依偎嶗山者;有短暫別離幸而復歸者;有棲居異地而仍系回歸之情結者;有與嶗山相廝守故一生難忘者;總之都與嶗山有一段情份,一段姻緣,有異于游蹤所及的那種山水之戀,于嶗山有浸透生命歸屬性的深切眷顧。”
王朝聞美譽瑯琊臺
撰文/陳明
我國著名的美學家王朝聞先生逝世快一年了,今年三月出版了他的游記《我的游蹤》。書中有四篇寫青島的文章。他在《匯泉灣和瑯琊臺》中,寫青島是“人際關系與自然環境都值得流連的海濱。”
他認為青島的石峰石嶺,海邊的石壁石洞和渾圓的大小巖石,使“現代雕塑家亨利·摩爾的那些人為的雕塑作品相形見絀。”字里行間充滿深情。甚至激動得“萌生重新學畫的妄念”。
青島畫家陳明寫的《美在堅定中見嫵媚》一文中,回憶了他陪王朝聞先生瑯琊臺之行的機緣。
美在堅定中見嫵媚
撰文/陳明(原膠南文化館館長)
1994年10月4日《人民日報》發表了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著名文藝理論家、雕塑家王朝聞先生的文章《匯泉灣與瑯琊臺》。文中說:“據說秦始皇曾三次來游,派徐福帶了童男童女到海上去求仙,也是從這里出海的。我當天正在瑯琊臺的最高處俯視那人稱‘碧波銀浪金沙灘’等廣闊的景觀,真有不負此游的特殊愉快。昨天收到膠南朋友寄來的照片里,有一張躺著既要模仿臥佛又不甘于涅磐,所以照片上的神態,暴露了我的胡鬧。朋友們給拍了不少照片,他們的心境和我一樣比不想死而求長生藥的秦始皇樂觀的多。”文中所說的朋友就是我。
那是1994年8月23日上午,天時晴時陰有零星小雨。我接到陪同王朝聞先生去瑯琊臺游覽的通知,心中十分高興。吃過午飯后,我們驅車趕往瑯琊臺。這時東海龍王為了歡迎這位大藝術家的到來也暫停了播雨,八月的盛夏在臺上一點沒有燥熱的感覺。王老當時已是86歲的高齡,樸實、和藹,一點沒有盛氣凌人的作派。他從瑯琊刻石、夯土層,到秦始皇派徐福東渡群雕一一細看,行至御路頂端處,向北遠眺,銀色的海面上白浪奔騰,如群龍匯聚;遠處的大珠山、靈山島云纏霧罩,時隱時現,朵朵白云擦著海面飄過,點點魚舟伴著鷗鳴駛向水天一色的遠方,宛如仙境。王老非常高興,表示自己到過的名山大川不少,此處卻是獨具風采,并側臥著作了一個陶醉的姿勢讓我拍照,這就是他文中所寫到的那張照片。
回到膠南后,王老在文化館暫做休息,并欣然給我們寫下了這樣的題詞:“膠南山海給我以新鮮而親切之印象,生活在這么壯美之自然環境,必然可能培養富有地方特性之藝術家。”
于普潔氣勢磅礴畫碧海
青島的大海,與山相擁,氣象萬千。“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它涵養了青島人的心靈,也是青島的驕傲和圖騰。
1995 年,時任青島市長的俞正聲,請青島日報的畫家于普潔,在新建的市政府大樓會議廳門廳的墻上畫了長15
米的油畫——大海。波濤澎湃,浩瀚無垠,遠處點點風帆,這是青島迄今以海為題材的最大最美的油畫。
轉瞬十年,今天站在畫前,仍會感到時代大潮的鼓蕩在胸中的搏動。
它是青島那位矢志改革的市長和青島人壯美的胸懷和性格的寫照。
短短的十年,“海納百川”的名言被青島人修正了。海,豈止納百川。青島的海連著四大洋和整個世界!
在綠樹掩映的紅瓦黃墻間,藍天碧海的 海濱大道上,云集了來自世界各國的朋友。旅游,經商,文化交流……
前天我在電話中問畫家于普潔,他畫的那幅大油畫的畫名是什么。他告訴我畫名是:《揚帆》。多么有詩意的巧合啊!
2008年,一碧萬頃青島的大海上,將揚起飾有五環標志的風帆。
“青山,綠樹,紅瓦,黃墻,碧海,藍天”的青島,也許不久就會再加上“白帆”。成為“青山,綠樹,紅瓦,黃墻,碧海,藍天,白帆”的青島。
青島將揚帆世界,世界將揚帆青島。
呂品水彩染島城
撰文/宋守宏
青島優美的建筑,秀麗的海濱,吸引了國內許多著名畫家來寫生作畫,青島的歐式建筑和整個色彩情調更適宜畫水彩畫,因此,青島的水彩畫有著良好的傳統和雄厚而廣泛的群眾基礎。
呂品先生曾常年生活在青島,畫青島、表現青島是他一生從未間斷的。早在1954年《全國水彩、速寫展覽會》展出了呂品先生的《青島風景》,給觀眾和畫家們留下了深刻印象。吳冠中先生與呂品素不相識,因為這次畫展而竭力建議將呂品先生調至北京藝術學院任教。真摯的藝術情懷把兩位藝術家聯系在一起。直至文革后期吳冠中先生來青島寫生,回京時還專程從濟南中途下車看望了呂品先生。
呂品在北京、濟南任教期間,家還在青島,每年暑假仍回青島度假、寫生。我當時在山東藝專上學,暑假很希望跟老師寫生作畫,因家住滄口往來不便,呂先生便讓我住到觀海一路他的家中,這樣幾乎天天都可以跟老師外出寫生了。有一天我們到魯迅公園畫海浪礁石,只見呂品老師富有節奏地描繪著,用筆快速地空出浪花,畫上礁石,兩個多小時就完成了,畫面氣勢磅礴、生動有力、意境悠遠。在回來的路上,看到有中學生在畫畫,我和呂鑾昌過去看了一下,感覺畫得幼稚,不怎么樣,呂品先生聽了說,不能那樣看,他們還小,將來可能很有前途,并說,看畫要看人家的優點,哪怕有一點點優點也要學習。
還有一次雨天,呂品先生帶我到大窯溝作畫,我們坐在郵局的廊檐下,面對大窯溝汽車站,尖頂樓沖向天空,下面有汽車和打傘的人物,組成錯落有致的畫面,只見呂先生以水色淋漓的用筆勾勒出主要的畫面,省略和減弱了無用的細節,當場進行了藝術處理。回家后稍作修正,裝在畫框里,成為一幅精彩的水彩作品。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至今仍歷歷在目。
彩墨青島
時光荏苒,時代在變,畫家對嶗山之美亦有新的解讀。
2004年國內著名畫家云集于此,歷時三月余,在崢嶸的石骨和彌漫的云氣中,屏息凝神體味大自然的造化神功和悠悠的人文歷史,揮灑丹青筆墨展現了嶗山“于當代的審美眼界的自然和人文之美”。
畫作展覽于世,結成畫集,名曰:《彩墨青島》。
此次雅集的畫家:于志學,方駿,程大利,龍瑞,張復興,王鏞,滿維起,范揚,謝冰毅,曾先國,白云鄉,林容生,陳平,何加林,張谷旻,盧禹舜。
青島市委宣傳部楊軍部長在《彩墨青島》畫集的序中寫道:“2008年,青島將與北京共舉奧運圣火,同鑄五環輝煌。那時,魅力的海岸,奇迷的嶗山還會吸引更多的中外藝術家。‘愿乞畫家新意匠,只研朱墨作春山’,我相信,鐘靈毓秀的山海風光必將給予藝術家們以更多的藝術靈感和創作激情。”
世界的青島
改革大潮初涌時,日本企業家荒井芳男先生,在下榻的賓館高樓上畫了《青島的霧笛》。那時,青島的山海尚隱約在霧中,這位來自異國的企業家卻聽見了破霧導航的笛聲。
2005年,澳大利亞畫家查爾斯·比利奇來青島了,他愛上了青島鐘靈毓秀的山海。在長4.2米高1.2米的大畫布上青島百年的歷史滄桑和朝氣蓬勃,交織在畫家筆下斑斕的油彩中了。他以新的匠意畫下了《大青島》。
從青島走出,登上世界詩壇的百歲詩人臧克家先生曾深情地說:“青島,就名字而言,就很有詩意。”
詩意的山,詩意的海,如今又將揚起詩意的風帆。
2008年青島的碧海揚起來自世界各地的風帆時,必將有更多的中外畫家來這里,畫青島歷史的詩意和時代的五彩繽紛。
青年學子在燦爛的陽光下,畫著綠樹掩映下紅瓦黃墻的滄桑斑斕,畫著藍天背景下新建筑像蒙德利安似的抽象分割。畫著古老神秘的青山,畫著碧海中揚起的風帆。
孩子們的彩筆涂畫的更是燦爛,他們畫的也許就是青島未來更美更浪漫的景觀。
“畫中有詩”。畫筆下的青島,盡是五彩斑斕的詩。
“畫在青島”因為青島到處是五彩斑斕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