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課上,在講一篇課文之前,中學老師會先向學生講文章好在哪,然后老師就會按近乎完美的“好”來分析,包括語言的表達、段落劃分、論證方式,甚至是標點符號。每個老師都會這樣來分析某篇課文。這就是“認同式教學”:先無條件肯定,再由此具體分析。
“認同式教學”是南開大學文學院中文系的大一新生
們在反思自己中小學語文課的得與失中,總結出的一個普遍現象。這種“認同式教學”帶來了什么?
大一的韓靜說:“我們從來不曾在答案中寫過原文的‘否與不’。久而久之,我們學會了要將不正確的道理作為道理來講,要將作者的觀點全部肯定,只有遵守這樣的標準,才可以在應試教育中立于不敗之地。”
這種批評倒是得到了剛剛走出中學校門的大學生們的共鳴,一本《重讀中學語文名著批判中學語文教學》的論文集由此產生,作者全都是南開大學的大一新生。并且學校文學院還專門為他們召開了一個論文研討會,參加者除了大學生外,還有不少語文教學一線的中學老師。
因為是吳晗的文章中學生就不能質疑嗎
文學院寫作課的指導老師徐江的開場白一語點題:“看看現在的高中畢業生,有幾個能夠用中學語文課學到的知識讀書、寫文章,甚至日常的交際寫作都不能達到文通字順的基本要求。”
他指出,要想突破這種教學誤區必須采用辯證式教學,可以采用黑格爾的哲學三段論,即正題、反題、合題。在教學中,課文就是正題,反題就是提出質疑,而正反兩方面沖突討論最后融合的結果就是合題。
以名篇吳晗的《談骨氣》為例,幾乎所有的中學老師都會告訴學生,文章的第一句話“中國人是有骨氣的”是這篇文章的論點,而接下來的3個例子:文天祥、聞一多和餓者“不受嗟來之食”,是作為論據來證明這一論點的。
這樣分析是正確的嗎?“中國人是有骨氣的”就是文章的論點嗎?3個論據能充分證明這一論點嗎?
曾經學習過這篇文章的大學生們在大學校園里給出了不同的答案:“用3個特殊的事例,表面上條理清晰、論證合理,但實際上卻沒有合理性,忽略了集合概念與個體事例的矛盾性,也就是說3個例子不能證明中國人是有骨氣的,因為隨便就可以找出一些沒有骨氣的例子。”
這些大一的同學們分析,如果想論述中國人是有骨氣的,應該是以歷史上能表現我們整個民族的氣節的實例做論據,這樣才有整體的說服力,而吳晗先生舉的3個例子只是想告訴國人自古以來就不乏有骨氣的中國人,談骨氣是什么,中國人是應該有骨氣的,這才是文章的論點。
另外,一位名叫盛戰軍的同學提出自己的觀點:餓者“不受嗟來之食”不能作為論據,不能證明窮人的骨氣。盛戰軍仔細查了一些資料,指出“嗟”只是一個語氣助詞,無實際意義,無感情色彩,更無侮辱性的意思。這只是表現了窮人太過敏感,以生命的代價換來“面子”,不是骨氣而是叫人費解的一種舉動。吳晗先生舉此例子不合理。盛戰軍還以大學中許多來自貧困家庭的學生因為得到別人的資助才能得到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來說明這同樣不是骨氣與面子的問題。
“《談骨氣》一文的教學無論是從知的角度還是從德的角度都有叫人質疑的地方,然而中學語文教學中的“認同式教學”卻是全面肯定,即認同文章中的價值觀和寫作藝術,缺少批判意識。我站在大學生的角度重新學習《談骨氣》,叫我找回了在中學時所缺少的批判意識,我感謝大學的自由環境。”盛戰軍說。
《六國論》的結構重新調整一樣成立
文學院2004級編輯出版專業的宋坤在她的論文里說,高中時同學們經常要練習一些填寫標點符號的習題,但是這些習題大多出自課本,學生只要原封不動地背下來填上去就能得滿分。可是原文的標點符號就一定是正確無誤的嗎?而且有時為什么這個地方就要用逗號或句號,老師也不知道,但就是有標準答案。我們現在才知道標點符號只是語氣停頓的標志,完全沒有必要按某個人的標準去做。
宋坤還提到,每篇課文都要分析結構、劃分層次段落,雖然每次同學都會提出疑義,可是老師總是一笑了之,因為標準答案就是這樣的。
為了證明段落劃分并不影響一篇文章的表達、論述,徐江把被中學老師普遍贊賞為“結構嚴謹、層層展開,極有說明力”的《六國論》的結構做了重新調整,僅改動了幾個連接副詞,結果同學讀起來感覺文章的基本意旨及感染力均未受到影響。他告訴同學們,一篇文章的結構可以多種多樣,根本不必過分看重,起決定作用的是作者的思路,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不同而已。
徐江老師說,現在有些中學甚至認為采用幾張圖片,加上一臺電腦就是素質教育,而忽略了對學生的思維訓練。“認同式教學”學生只得到了“1”,而加入學生的思考的辯證式教學的結果將遠遠大于“1”。
面對這種剛從中學校門走出的大學生的“詰難”,來參加論文研討會的天津各中學的語文老師并不是非常贊同:“語文教學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按照教學大綱,每個階段都有任務,我們只能這樣講。如果按照徐江老師提出的辯證式教學,那么我們很有可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完不成教學任務。” (記者
李新玲)
特約編輯:張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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