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進
姚新生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庫爾勒市蘭干鄉新村的農民,原是村里有名的富裕戶,家產高達百萬元,可自從在自家院子建起耗資126萬元的1500平方米的3層“天安門”樓,招來眾多的參觀者,并在一位市領導的授意下建造計劃投資500萬元的“保鮮庫”后,境況便急轉直下。市里允諾給的錢沒到,一場“倒春寒”把
老姚的梨樹都凍死了,天災加上人禍,如今的他是債臺高筑,妻兒離散,境況凄涼。(《中國青年報》4月12日)
記者把姚新生悲劇的原因歸結為三點,一是建“天安門”,二是建“保鮮庫”,三是遭遇“倒春寒”,其實這三者構成了一條因果鏈:要不是宏大氣魄的“天安門”吸引了眾多的參觀者,那位市領導也未必會造訪他家,當然也就不會提出要他為鄉里建“保鮮庫”的要求。要不是建“保鮮庫”導致他資金散盡,求告無門,也就不至于孤注一擲將寶押在那200畝梨樹上。結果老天作對,致使他血本無歸,徹底失敗。
這樣的悲劇歸因仍然是表層的,更深一層的原因要到其人格結構上去找。報道稱,他建“天安門”的動機來自1995年一次登天安門城樓:“我要把自家的房子,蓋得像天安門城樓一樣壯觀氣派!”
一個剛剛富起來的農民有這種自大心理暗藏危險。凡是對國情有所知的人都清楚,在中國這樣一個延續了兩千多年的封建皇權專制主義的國度里,大凡百姓都有根深蒂固的皇權情結。無所不在的皇權文化,早就把“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權力幻覺,植入了國人的潛意識中,總想著一朝權力在手或者發家致富了就過一把“皇帝癮”,哪怕是權當做一回“土皇帝”也行。誰能否認姚新生當初決定建“天安門”,不是受了此種皇權意識的毒害呢?
姚新生對權力的崇拜,還直接導致了其對權力的迷信。當那位市領導提出要他建“保鮮庫”時,他明知自己無這個實力,但還是屈從了長官意志,霸王硬上弓,四處借貸開始建“保鮮庫”,并且堅信政府會給他資金支持,領導不會騙人。
對權力的崇拜也好,對權力的迷信也罷,其實只是一個鎳幣的兩面,九九歸一,均肇始于臣民性格。像姚新生那樣的農民服從慣了,他們長期受中國小農經濟、宗法制度、儒家文化的影響熏陶,對權力和掌權者有一種天生的景仰恐懼之心,要么自覺不自覺地臣服于權力,要么將對權力的追求作為人生目標。還有什么比當官更有價值、更有權力、更受人崇拜的生存方式呢?一旦能夠掌握權力駕馭別人,就有一種舍我其誰、惟我獨尊、藐視一切的救世主之心,我們看到的一些農村帶頭人,往往因此而走向專制、一敗涂地。
姚新生悲劇的標本意義正在此。
由此,也可以反思新農村的建設之路。建設新農村的出路就在于造就一大批新型農民,即祛除了臣民意識、皇權情結具有獨立品格的現代公民,他們不僅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還能自覺抵制有損他們權益的權力意志。當然,為官者也應從此事中吸取教訓,全面理解建設新農村“多予少取放活”的要旨:不僅在經濟利益上要對農民“多予少取”,更重要的是在權利問題上對農民“多予少取”,要尊重、保護農民的合法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