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1月末,法國女子伊莎貝爾接受了世界首例換臉手術,引起世人關注。一時間,“換臉”成為見諸媒體的高頻詞。換臉手術目前我國能不能做,風險有多大?帶著這類問題,記者專訪了中國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專家陳煥然博士———
究竟什么是真正的換臉?
記者:您曾經說過,伊
莎貝爾這個換臉手術可以稱為部分的換臉,那究竟什么才能算作真正意義上的換臉手術?
陳煥然:在醫學界,對“換臉”手術這個概念本身仍有爭議。
但從科學意義上講,真正的換臉手術一般是將異體臉部的皮膚、皮下組織、肌肉和骨骼這四層結構全部移植到患者臉部,同時重建新臉部的血液循環和神經兩大系統,故而手術難度較大。而且首次手術完成后,還需要進行十幾次甚至幾十次的調整性小手術,最后還有終生的術后維護工作,手術的復雜性和風險性是不言而喻的。伊莎貝爾所接受的手術是鼻子、嘴唇和下顎復合組織的聯合移植術,因此,可以稱為部分的換臉。
記者:就目前我國的醫學水平,可不可以做換臉手術?
陳煥然:如果單從手術臺上的臨床技術水平來說,中國省級醫院的整形外科就能做換臉手術。但這個手術的關鍵還是在手術臺下,也就是換臉之后怎么辦。
目前換臉手術仍存在四大技術難題,即手術后的免疫排異反應,神經細胞的再生,新臉顏色的改變以及移植后的臉如何適應新主人。因此,換臉手術是一項系統工程。
換臉有哪些風險?
記者:接受換臉手術的人面臨哪些風險?
陳煥然:患者換臉后,首先要面對免疫排異反應,必須終生服用免疫抑制藥物,而這些藥物的副作用會威脅健康,造成其他疾病發生率的增高。
移植成功的臉,即使臨床外科技術本身沒有問題了,神經細胞也是很難再生的。雖然手術把血管和神經系統都接通了,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接通,即只接通了神經系統的外膜,就好像只是接通了電話線的膠皮一樣,里面用來傳達信息的金屬絲是沒有接通的,這就需要等待神經細胞的再生。而神經細胞的再生是全世界基礎醫學方面面臨的難題,這就可能造成換過的臉沒有人類特有的生動表情,從而變成了“面具臉”。
此外,換上的新臉與患者本身的皮膚在顏色上會有很大差別,如果色素細胞的代謝調控問題不解決,移植過的臉就成了“郵票臉”。除此之外,人類的肌肉細胞具有記憶功能,移植后的臉仍然儲存著捐臉人的表情記憶信息,因此要建立一套新的反應機制,表達新主人的喜怒哀樂,這需要在康復醫生和心理醫生的長期幫助下,才有可能實現。因此,如果伊莎貝爾的嘴角能露出一絲自主的微笑,全世界人都應該為此歡呼了。
什么人可以換臉?
記者:什么樣的人符合換臉標準?
陳煥然:嚴重車禍者、燒傷者和面部腫瘤者。這些患者的面部不僅皮膚受損,而且肌肉、骨骼等都遭到了破壞,僅僅依靠傳統的皮膚移植整形治療無法完全恢復面容以及面部器官功能,因此需要做面部多器官復合組織聯合移植手術,即換臉手術。也就是說換臉是治療性的,而不是美容性的。
記者:目前,如果有人想做換臉手術,需要經過什么樣的程序?
陳煥然:目前,換臉手術在國內醫院并不能想做就做,而是有一套獨特的審批系統。首先,主刀醫生要向上級申請,通過行政部門審批,然后要經過醫學專業委員會、生命倫理委員會、有關法律委員會等一系列相關部門的審核才可以。這一整套程序下來,至少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
換臉后會像誰?
記者:“全國目前過著‘沒臉’日子的人有成千上萬……我希望人們能像捐獻眼角膜一樣,報名填寫基本資料,來院接受組織配型等檢查,這樣醫院就能建立一個完整的自愿捐臉者資料庫,拯救更多‘沒臉’生活的人。”———這是您2005年12月6日通過網絡發出的征集捐臉人的信息,目前征集的情況如何?
陳煥然:征集到的人數并不多。符合醫學移植條件的臉是要術前做好準備的,要做好嚴格組織的配型匹配,合適的供體最好在去世6至8小時內剝離,否則無法達到移植的要求。而中國人非常看重自身身體的完整性,有誰會愿意讓自己的親人“沒臉”地離去呢?因此缺少供體是目前和將來開展換臉手術的最大的難題之一。
我想,真的要建成一個功能完善的“中華臉庫”,可能需要我們幾代人的努力。而且,即使能找到捐獻的人,還要考慮捐臉人和要換臉的人之間的匹配,大概千百萬人里面才有一個人配得上。
記者:大家很關心的一個問題是換過的臉會像誰?
陳煥然:就人類目前掌握的醫學科技水平,還難以做到整個臉的四層結構(皮膚-皮下組織-肌肉-骨骼)的完全更換,因此不會造成換完臉的人看起來完全像捐臉的人。現在,接受換臉手術之后的人只能像一個中間狀態的人,既不像捐臉人,也不像換臉人。不過,將來我們可以比照毀容者毀容之前的照片進行再整容。現在我們的整容技術已經高度發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