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1月12日，因負擔不起大醫院的一系列接生費用，在新疆烏魯木齊市打工的林曉將臨產的妻子周潔領進了一家收費低廉的個體診所。結果，由于該診所接生員操作不當，孩子生下來就沒有了呼吸！
此事在烏市引起了強烈反響，記者在調查中發現，造成林曉夫婦的不幸原因仍是醫療高收費。
辛苦
一年攢不夠生孩子錢
11月28日，在烏魯木齊市雅瑪里克山鐵西村一區五組，記者找到了林曉夫婦。
林曉告訴記者，去年3月初，他和妻子周潔來到了烏魯木齊。夫婦倆有一個樸素的愿望，積攢些錢生個孩子，然后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由于有一個美好的前景在等著，夫婦倆打工時就顯得格外勤奮。吃苦能干加上省吃儉用給夫婦倆帶來了按捺不住的欣喜。到了年底，扳著指頭一算，不知不覺竟積蓄下了五千多元！
“就在這時候周潔懷孕了。”林曉說，“這以后，我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因為快要做爸爸了！”
同天下所有準爸爸、準媽媽的心情一樣，林曉夫婦希望自己將來的孩子能聰明健康。于是他們也像別人一樣，聽從醫生的建議，隔三差五地到醫院去，接受各種各樣的孕期檢查。
隨著到醫院體檢次數的增多，林曉夫婦漸漸感到吃不消了。“到今年10月底，我們共檢查了14次，就花了三千多元的體檢費。”林曉說著拿出厚厚一沓醫院體檢費結算清單給記者看。
從這些單據中，記者發現周潔在同一家醫院先后接受的體檢項目多達四十余項。其中竟有一多半是重復檢查。
“如果說量身高、測體重、量血壓等7項檢測對產婦來說，每次都是必要的話，那么，像血常規、尿常規、肝功能、乙肝丙肝病毒、艾滋病毒等項目的檢測，一次體檢就能說明問題了，如果醫生每次都要提醒產婦及其家屬做這樣的檢測，那就難免讓人懷疑這個醫生的動機和目的了。”新疆醫科大學一位教授看了上述體檢費用清單后說。
由于在過去的體檢中幾乎花完了所有的積蓄，到臨產時林曉夫婦犯難了。10月底11月初，林曉懷揣一千余元錢，先后走了十多家醫院，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在醫院里生孩子，我簡單算了一下，高的需要一萬多元，最少的也得花四千多元。最后實在沒有辦法了，我才想到讓妻子去個體診所分娩。”
為省錢胎兒夭折個體診所
“在林曉居住的鐵西村附近，有幾十家個體診所，其中不少都在或明或暗給產婦接生。”采訪中人們紛紛告訴記者。他們認為，這些診所的存在也真是方便了附近的居民。因為在醫院看病醫藥費實在太貴了，治個頭疼發熱就得花費幾十甚至數百元，就別說生孩子這樣的大事了，那要花掉他們一年甚至是幾年的血汗錢。
按照衛生管理部門的有關規定，個體診所是不允許從事接生工作的。林曉告訴記者，這個道理他是知道的，因為在個體診所接生如果出現意外沒有任何技術保障。如果他有足夠的讓妻子到醫院分娩的錢，他是絕對不會將妻子往一個沒有任何行醫手續的小診所里送的。
11月12日晚，林曉夫婦懷著這樣的僥幸心理走進了彭醫生開的個體診所。
“當晚8點，我們來到彭醫生的診所。彭醫生告訴我們，她已經從事接生工作好多年了，她的服務質量怎么樣，在周圍群眾中有口皆碑。她可不像大醫院那么黑，一開口就是成千上萬元的，她給人接生，是做善事，只收個道賀喜事錢，二三百元就夠了。”周潔說，“彭醫生一番話之后，她就開始給我接生。先是給我打了一針催產素，但似乎效果并不明顯。接著她又剪開了我的會陰處，仍然沒有將胎兒取出來。這樣一直把我折騰到9點，她開始顯得慌亂起來，情急之中她就用一種儀器來吸胎兒的頭部，連續吸了三次才將胎兒吸出來。可是當兒子落地時已經沒有了呼吸。”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朝思暮想生下來的兒子竟然是個死胎！林曉夫婦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們認為這是彭醫生接生操作不當導致的，于是向烏市雅瑪里克山派出所報了案。
記者從該派出所了解到，因為彭某沒有任何行醫手續，屬于非法行醫，目前已被刑事拘留。
醫院接生費用有無標準
此事發生后，在烏市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醫院的接生費為什么那么高？此事件的發生，究其原因是林曉夫婦擔負不起醫院的住院費。”采訪中，類似的聲音不絕于耳。
醫院的生育費用究竟有多高？在隨后幾天，記者就此問題展開了調查。
從各醫院對外公布的生育費用價格來看，似乎并不高。一級醫院的單胎順產接生、單胎難產接生、剖腹產手術的價格分別是300元、450元、610元；二級醫院分別是400元、550元、740元；三級醫院分別是500元、650元、870元。然而，這僅僅是表面的情況。如果將徒手剝離胎膜(胎盤)等一系列附加手術費、產后住院費用等加在一起，烏市各級醫院的接生費用則大體在2000元至6000元之間，這還僅僅是“正常情況”。如果在手術過程中醫生“臨時發現意外情況”，如會陰裂開需要縫合等，則需另加費用，多的高達一萬多元。
專家稱，由于價格無序，間接導致林曉夫婦等悲劇的發生。因此，衛生行政部門在賦予醫院權利的同時，還應當進行適當的約束，采用必要的手段控制“生孩子價格”，從而讓所有的產婦都能生得起孩子，住得起醫院。否則，類似林曉夫婦的“分娩之痛”以后還會越來越多地出現。
病人不知情醫院有機乘
采訪中，記者從一些產婦提供的住院醫療費用單據中發現，部分醫療單位的生育收費項目名目繁多，藥水瓶費、約束費、擦臍費、X光片袋費、檢查用試管費、子宮按摩費等不一而足。
這些費用中有的存在超標準收費，典型的有靜脈抽血費、靜脈滴注費、醫護人員隨車出診費、換藥包扎費、出生證費等。在手術中重復收取一次性衛生材料費(如成人麻醉螺紋管、送檢杯、一次性手套、一次性手術衣、鹽水等)的情況大量存在。按規定，棉花、消毒溶液、外用鹽水等衛生材料費已包含在手術費中，但不少產婦和家屬卻如數掏了腰包。
更有甚者，一些醫院在非空調開放期間收取空調費、在未提供床位的情況下收取陪人床費。
還有些醫院在為中午12時后辦理出院手續的產婦和家屬多收了一天的住院費用，即床位費、陪人床均按多住一天來收取。
據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衛生廳有關負責人介紹，現在絕大多數醫院對有關的收費政策都是相當熟悉的，物價部門近年來通過加大監督檢查力度、全面推行收費公示、實行住院病人一日費用清單制等措施，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醫療亂收費行為。
但由于醫療收費和藥品價格項目繁多，對于哪些項目該收費，哪些項目不該收費，收費標準是多少，患者都很難分辨清楚，用經濟學的術語來解釋，醫患之間存在著嚴重的信息不對稱，在這種情況下，讓患者對醫療收費作出準確判斷實在是勉為其難。
過度服務誘發亂收費
“從醫院方面來說，目前已普遍實行個人收入和科室經濟效益掛鉤，一些醫院醫生為產婦做不必要的全方位檢查，比如有的醫院給病人同時照黑白B超和彩色B超等，這些不必要的重復檢查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產婦和家屬的負擔。
而且現行的醫療收費標準全部按項目收費，這種按醫院或醫生實際提供醫療服務的數量、質量來支付醫療報酬的收費形式，存在誘發‘大處方’、‘全方位檢查’等過度服務的弊端。目前各醫院大量使用醫用材料、一次性衛生材料用品，按規定醫療單位可以加收15%的限定差率后賣給患者，這一規定極易導致一次性醫用衛生材料在治療過程中被過度使用，而醫院的解釋也能自圓其說：‘為了防止交叉感染。’到底在使用數量上多少算是合理，物價部門也很難作出判斷。”烏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物價檢查人員這樣說道。
如今，在大型綜合性醫療機構和婦幼保健院，堪稱奢侈的生育收費現象正在愈演愈烈。“無痛分娩”、“水中分娩”、“導樂”等具有人性化服務的現代分娩方式，正在競相吸引廣大產婦的眼球。為了獲得相對優越的服務，需要支付的生育費用可能是數千元、甚至上萬元。
對上述現象，北京乾坤律師事務所烏魯木齊分所律師田文剛認為，在高端市場競爭日益激烈的同時，需要充分考慮到群眾的收入差異、貧富差距和社會承受力。目前人們對生育的重視程度大大提高，個別醫院開出天價生育費用并不足為奇，但令人憂慮的是醫療機構這種日趨普遍的價格競賽和服務哄抬究竟能夠給社會環境帶來哪些好處。其結果必然導致越來越多的產婦進不去醫院的大門，從而有悖于醫療機構的社會公益性質。
給生育高收費開“處方”
據了解，大量醫院存在的生育高收費現象也是醫療領域的“重癥”，對于“重癥”要“對癥下藥”。對此，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衛生廳基婦處、新疆醫科大學和法律界專家開出了“處方”。
按照國家和自治區出臺的《醫療服務價格項目》中重點明確每項服務項目的“服務內涵”和“除外內容”，制止分解、搭車收費；實行收費項目編碼管理，增加收費透明度；規范新增醫療服務項目的審批辦法，實行技術資格和成本價格雙重把關，制止自立名目收費；規范特需醫療服務的范圍和標準。
建立相對完善的投訴機制，明確醫患雙方的權利和義務，醫生有義務向患者及其家屬解釋說明其醫療服務內容和收費情況，患者有權利拒絕認為醫生有提供不合理服務嫌疑的項目。醫院可考慮設立“督察辦公室”受理患者投訴，明確時限答復并及時反饋。
衛生部門、物價部門也應設立或健全類似機構，以防醫院投訴機制失效時及時介入處理。
對亂收費的醫院進行處罰，要與取消行醫資格聯系起來。還可以采用通報、公告等方式，在媒體上公布信息來形成強大的輿論壓力。同時還應鼓勵民營醫院和公立醫院形成有效競爭，可以考慮將一些公辦醫院轉制成民辦醫院。
(來源：法制日報，作者：潘從武 張新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