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陰影里的幸存者
隨著時間的流逝,喪女的悲痛或許會逐漸淡去,而對于那些幸存的孩子,生存未必會快樂。
在太和縣三堂鎮,記者見到了劣質奶粉的受害者小奧強。他正在發燒,“已經掛了一個星期的水了,”孩子的奶奶告訴記者。
除了左手的大拇指仍然有些彎曲,2003
年8月出生的小奧強看上去與普通小孩兒沒什么兩樣。然而就在一年前,由于食用劣質奶粉,他還在死亡線上掙扎。當時的照片上,小奧強赤裸著身體,全身發紅,肚腹鼓脹,嘴巴張得很大,兩只小手緊緊地攥著。
“孩子動不動就得病,身上隔幾天就起許多紅斑,”小奧強的奶奶說,以前孩子不會說話,只是哭,現在會說話了,但一起紅斑,就哭著叫“疼、疼”。
在阜南縣張寨鎮,假奶粉的另一個受害者楊成俊家里,記者發現他的孩子身上也有類似的紅斑。楊成俊說,他們去縣醫院看過,但醫生開的藥作用不大,幾天后就復發了,還常常拉肚子。
很多人認為這是孩子自身免疫力低的表現,全國律師協會未成年人保護專業委員會委員孔維釗律師說,2004底,他曾與媒體記者到一些受害者家里走訪,發現這些嬰兒普遍身體比較弱,容易發燒感冒,部分小孩兒身上有紅斑出現。
不過,抵抗力低下、紅斑的出現,是否與劣質奶粉有關,目前還沒有權威的結論。
太和縣桑營鎮的嬰兒悅悅,手指、腳趾至今仍然伸不直。“小孩都兩歲了,還站不起來,”記者采訪劣質奶粉受害家庭之一,阜南縣的曾照強的時候,他剛剛和妻子帶著孩子去南京打工了。
鄰居告訴記者,他們帶著小孩一起去南京打工了。“孩子有腦積水,每天只能躺著睡覺,真可憐啊。”鄰居說。關于孩子的腦積水是否與劣質奶粉有關,醫院與家長各執一詞。
而阜陽市衛生局副局長嚴偉告訴《望東方周刊》,在奶粉事件之后,衛生部門對受害者組織了多次回訪和體檢,僅2004年,類似的回訪和體檢就進行了7次,“所有的孩子都已經恢復了健康。”
不過,許多受害家庭都說,醫生的復檢大都是量量體溫、測測身高什么的,“孩子到底有沒有后遺癥,這樣簡單的檢查不會有什么效果。”
“不知道判決書究竟意味著什么”
劣質奶粉改變了許多人的生活。
“我的家庭狀況本來不錯,在當地屬于中上等,”高政說,“然而,給小孩看病花了五六萬,打官司、做鑒定等又花了10多萬,現在我負債很多。”
“官司都打一年了,還是沒有拿到賠償,真沒想到打官司這么累。”6月29日,疲憊不堪的高政告訴記者。
高政被稱為“揭露阜陽劣質奶粉事件第一人”,他的兒子因食用“伊鹿”牌劣質奶粉,一度病危。只有高中文化的高政四處投訴,與經銷商叫板,他的聲音被媒體聽到,最終引發了全國奶粉市場的全面整頓。
2003年6月23日,高政作為死去兒子的代理人正式起訴經銷商。2005年4月14日,高政勝訴,3名經銷商被判賠償6.1萬元,被告沒有上訴,然而高政至今連一分錢也沒拿到。
“我不知道判決書對我究竟意味著什么。”高政說。
他已經向法院申請了強制執行,不過,高政承認前景不樂觀,“如果被告把財產提前轉移,我也沒有什么辦法。”
雖然受害嬰兒超過200名,但是向經銷商提出訴訟賠償的卻寥寥無幾。孔維釗說,根據他掌握的情況,總共有三戶人家到法院提起民事訴訟。其中,名為童雪婷的受害嬰兒從經銷商那里拿到了7.4萬余元的賠償。
“那是趕上了好時候。”一位當地律師說,童雪婷案件的審理正是在奶粉風波的高潮期。
孔維釗說,“大多數家庭沒有到法院起訴施害者。除了經濟因素外,當地百姓不能確信法院是否能夠主持公道。”“法院沒人,打官司沒用。”在阜陽,記者不止一次從受害者那里聽到了這樣的說法。
張林偉打官司的經過就很有代表性。
2003年,在蓉蓉離開人世之后,投訴無果的情況下,張林偉與經銷商張俊田簽訂書面調解協議,張俊田承認是銷售的劣質奶粉造成張蓉蓉死亡,并自愿賠償12000元。
由于賠償沒有完全兌現,張林偉又開始投訴,2004年12月,張俊田被判決賠償張林偉6萬元。由于被告未主動繳納賠款,張林偉開始申請強制執行。然而,從2005年年初一直跑到3月,法院的人一再推脫,始終未能執行。
無奈之下的張林偉,在別人的點撥之下,開始“上泡”(當地話,行賄的意思),先后吃飯、送禮花了7000多元。
執行的進程開始加快,在查封了被告的財產之后,被告表示只能掏出3萬,再也沒錢了。無奈之下,張林偉只得同意。
“法院連死亡嬰兒的賠償金都敢伸手要,還有什么不敢拿的?”張林偉痛苦地說,他補充道,這些事情發生在阜陽中院腐敗大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