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非的心里,她是一個男孩,她恨上天給她的女兒身。她無數次想到過毀掉自己的女性特征。幾天前,她向一位素昧平生的麻醉科教授寄去了3封求死信———“尊敬的醫生:我想請您為我實施安樂死……以結束我20年來的痛苦掙扎,生不如死……”
收信人是四川大學華西醫院專家門診麻醉疼痛專科的萬學清副教授
。6月17日,萬在信箱里發現了秦非的第一封信。接下來,短短一個星期,第二封、第三封相同內容的信不期而至。一個年輕人對死如此“執著”,這讓萬教授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他按信上所留的號碼撥通了電話。
交流幾次后,秦非向萬教授打開了心扉。6月29日,她獨自來到華西醫院。秦非告訴萬教授,她從9歲以后,漸漸發現自己是一個不正常的人,她生就一副女兒之身,卻又身懷一顆男孩兒心。“我是一個性別畸形的人。在父母眼里我是一個怪人,也許還被看不起……”
秦非曾經對變性充滿了希望,但因經費問題,在一次次希望落空以后,她和父母的關系一天天對立起來。在華西醫院院報上看到萬教授的資料后,秦非向萬寄出了求死信。
萬教授很同情秦非的遭遇,他告訴秦非,她的痛苦并不在身體上,而是在心理上,作為一個麻醉科的醫生,他只能解除人身體上的痛苦,對于心理上的痛苦卻無能為力。
哽咽對話
女兒身男兒心我活得痛苦
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竟然向麻醉科醫生提出要安樂死,而且態度如此堅決,究竟為了什么?
前(2)日下午2時許,在青羊小區的一個茶房里,秦非和母親一起如約出現。秦非身穿藍T恤、白短褲,腳上是一雙運動鞋。雖然面目清秀,但我們還是很難將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劃到女性的行列里。
記者(以下簡稱記):你是什么時候開始發現了自己與眾不同?
秦非(以下簡稱秦):大約是在八九歲的時候,在那之前我過得很幸福。到了小學5年級后,我發現,我原來和別人是那么的不一樣,別人不會為上廁所、課間操而煩惱,可是對于我而言,這些全都變成了一種折磨。我無法面對自己是一個女孩的事實,我恨自己的女人身體,于是長年都穿長衣長褲;于是千方百計不在學校里上廁所;于是我逃課,找各種理由請假。最后,我在老師、同學眼里變成了一個懶人,一個怪人。
記:你的情況父母知道嗎?
秦:我剛開始刻意掩飾自己女性身體時,父母以為我僅僅是因為女孩子怕羞才那么做。一直到我初中快畢業了,他們才開始感到了事情不對勁。我也曾試圖告訴他們我的真實情況,我給他們看我的日記,跟他們講我的痛苦心路。可是沒有用,他們始終還是認為我只是不懂事,在跟他們賭氣。
記:你沒有想過通過手術來改變現狀嗎?
秦:我們去了上海、北京、西安,經過醫院檢查,我的身體一切正常,但大部分醫生都確定,我的確患有易性僻,也有醫生建議我通過手術來矯正。但因為我的家庭根本就無法承擔高昂的手術費。
記:那這么多年,你究竟是怎么過來的呢?
秦:因為自己的古怪行為,從小學6年級開始,我只能不斷地轉學。12年來,我已經換了不下7所學校。每一次轉學,我都找各種理由騙父母。最艱難的是那段上寄宿學校的日子。就是在那段時間里,我第一次想到了自己動手毀掉身上的那些女性特征,第一次想到了以死來結束自己的痛苦。
記:你想過自己有一天變成男人以后的生活嗎?
秦:我想過,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是以一個男人的心態在活著。如果有一天上天真的恢復我的男兒身,我將會什么苦也不怕。但這樣活下去,就算有人給我一個億,我也不會真正快樂。
家人說法
無法接受女兒變性
在采訪的幾個小時里,秦非的母親馬女士一直含著眼淚陪在旁邊。
據馬女士講,她沒有工作,全家人的生活都是靠父親微薄收入勉強維持。秦非小時候,馬女士和丈夫刻意把她打扮得像一個男孩,只是希望能培養她的獨立性,不想她太張揚。雖然這么多年來,女兒的痛苦他們也能體會到一些,但無論如何,他們還是無法接受女兒要變性的現實。
晚10時許,記者和秦非的父親通了電話。他在電話里還是不贊成女兒動手術,面對高昂的手術費,這位父親也很無奈,“我們實在是沒辦法……”
(因涉及個人隱私,文中人物為化名)
早報記者孟信生實習生饒藝攝影華小峰李國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