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復興(北京作家)
不久前看北京電視臺搞的相聲小品邀請賽,看后很失望,讓人忍俊不禁的好相聲實在不多。在比賽中看到一對年輕人的相聲,說的是家鄉變化的事情,只是一大段緊連著一大段唱,沒有任何新鮮的形式,也沒有什么意外抖出的包袱,看看評委席上并沒有什么人笑,打出的分竟然也是高分。無論是唱還
是說,逗樂還是第一位的吧?為
什么如今的相聲不逗樂了呢?為什么不逗樂的相聲反倒能夠贏得高分呢?真是不由得感嘆相聲莫非已經到了如今日薄西山的頹勢了嗎?
也許,任何一種藝術都有自己潮起潮落的客觀規律,在多媒體的沖擊下,在小品泛濫的夾擊下,相聲已經被擠到了懸崖的邊緣,真的到了該收場的時候了。
但是,再一想,這樣說恐怕也不對,同樣沒有借助小品或多媒體的影像形式,網上和手機短信中笑話幽默的段子,為什么就能夠逗樂,以至廣泛流傳。除了其中一些黃色低級的段子之外,不少是對現實的介入,是對我們自己身邊生活的介入,其中包含的對眼前種種社會丑惡腐敗現象、對我們自己的人性弱點、對我們民族劣根性的諷刺與幽默,嘆息與感嘆,乃至憤怒與抨擊,總是讓人覺得民間藝術的魅力與力量,讓人能夠或會心一笑或捧腹大笑或笑中帶淚或啼笑皆非,從而引起共鳴,引起思索,不脛而走。
這說明相聲遠沒有到達日薄西山的時候。民間笑話和幽默,從來都是相聲發展的基礎和營養。只是要想挖掘這樣的潛力,首先要正視這樣的現實,正視我們自己的內心。一個民族的諷刺與幽默的能力,自嘲與反諷的能力,是一個民族敢于正視自己反思自己創造自己的能力。
是的,原因就是這樣簡單,大家也都非常清楚,相聲已不再是一面變形的凸透鏡或凹透鏡,行使自己對現實獨特的諷刺批判的功能,而變成了一個大漏勺,漏下去的是現實生活的那些真正能夠引起我們發笑而深思的東西,撈上來的卻是眼前相聲比賽中那些生活淺表層中淺薄的東西,甚至是被我們粉飾過的東西,相聲不逗樂便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侯寶林先生當年說的《關公戰秦瓊》、姜昆說的《如此照相》等相聲,都沒有缺席于現實,失去對時代的發言權,顯示了相聲演員可貴的良知和敏感的神經。如今的相聲,卻大多變成了生活現場的旁觀者或逃逸者,要不就早已經成為了生活現實的既得利益者或功成名就的昏昏欲睡者。如今的相聲,插科打諢地說著一些隔靴搔癢的東西,離相聲的本質與常識越來越遠,讓相聲不再逗樂,變成如今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地步,不是腳上的泡,自己走出來又是什么呢?
責任編輯 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