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剛入學
教育以激發興趣為主
文化知識的學習不是體育比賽。體育比賽只有一個冠軍,而文化知識的學習,并沒有那樣的排他性,逼著孩子在小學低年級就為一二分、排頭名拼命,結果是窒息孩子內在的廣泛求知欲望。
如何對待剛剛上學的孩
子,有兩種截然相反的看法:一種主張高位切入、高起高走,一開始就使孩子建立絕對的競爭意識,要在學習上爭頭名排榜首,這樣才可以保證今后步步登高,考上好大學,謀得好職業;另一種主張,認為孩子尚小,當以啟發興趣、積累能量為主,課業學習完成大綱規定,與同伴齊頭并進即可,毋須非爭第一不可。
現在絕大多數父母實際上是按第一種主張辦事,于是從小學一年級開始便花大錢選重點校,七八歲娃娃每天擠車通勤,更有些人則以為進所謂“貴族”學校,“全托”“封閉”教學更可靠,于是便不顧孩子的意愿將其送入那些徒有虛名的地方。
我倒覺得,這些家長雖有“望子成龍,盼女成鳳”之心,但這種作法本身卻都是來源于對自己的孩子缺乏信心。這些家長在潛意識中認定自己的孩子無法在人群中崛起,無法在正常生活中成功,必須采取特殊手段補救。而這種“揠苗助長”式的前期投入,往往使孩子陷于被動,從一開始就產生“學習是為父母”的負重感。每一天學習都緊緊張張,每一次考試都惶惶恐恐,許多學生排名第二都擔心受到家長的責罵。這在尚未成熟的幼小心靈上該是多么沉重的陰影啊!
我是很不贊成這種心態與做法的。我覺得小學時期,還是應以涵養心性、啟發興趣為主,讓孩子自己產生在學習上精進求深的欲望。特別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的孩子會在正常而平凡的環境中逐漸發現自我、塑造自我,最終達到出類拔萃。
我的兒子該上小學了,當時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在其父單位附近托人進一所市內有名的重點校,一種則按我們當時的住地進片區里的小學。
不巧的是,我們當時住在婆婆家,地點是市區南部接近郊區的地方,片區小學是一所半城半鄉的延興小學。這所小學我和丈夫都很熟悉,院園四周矮矮的土墻,靠近一排泥土校舍,這樣的校舍大概在哈爾濱也只有這一家吧。
怎么辦呢?我不是沒有猶豫過,但最后還是和丈夫共同做出了就地入學的決定。我們的出發點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要過早把學習做為一種負擔加給孩子,還是多留給孩子一點自由的空間吧。
兒子只有七八歲,很聽話,對自己的新學校一點挑剔也沒有,高高興興地去上學。每逢星期天,我和丈夫、兒子還到那土墻圍成的校園去玩,打秋千,爬滑梯,捉蝴蝶,不但絲毫沒感到有什么“難堪”,相反倒都覺得很愜意。曾與佳佳同一幼兒園的小朋友,有的上了“繼紅”,有的上了“花園”,有的去了“兆麟”這些哈爾濱市的名牌小學校,單位里一些談得來的同事都勸我趕快給孩子換一所學校,我也曾把這些話說給兒子聽,可他很滿意自己的學校,很喜歡自己的老師,丈夫是堅決的“保護童年派”,于是“土墻里的小博士”便照常上自己的學了。
“土墻里的小博士”這個雅號,是我和丈夫開玩笑時,背地里給兒子取的。因為兒子年齡雖小,但從鄉下到城里,大自然大世面都見過,平時興趣廣泛,什么事都愿與我們討論。上自天文,下到地理,人文歷史,無所不問,說起話來,常有一些大出我們意外的見解。
特別有趣的是,每逢說起這些“大事”,兒子總是一本正經,仿佛胸有成竹,不吐不快似的。跟班上的小同學也是如此,跟城里人說鄉下,跟鄉下人講城里,都與一般同齡兒童大大不同,有些精巧的觀察、細致的對比,連我都自嘆弗如。
兒子特別喜歡看書,年齡雖小,識字不多,卻將當時能找到的連環畫、兒童故事書幾乎全都讀遍了。對于他這些愛好、興趣,我和丈夫從不加干涉,還在可能的情況下予以鼓勵。
丈夫最愿與兒子“嘮嗑”,父子二人談天論地,有時竟會說上一兩個鐘頭。有時我覺得奇怪,問丈夫:“你說的那些,孩子能懂嗎?”丈夫總是極其肯定也略帶自豪地說:“能懂嗎?!不,我們是平等對話,我還從中得益匪淺哩!”
丈夫這話不完全是夸張,比如,我們夫婦都不大注意汽車,而兒子卻感興趣。在他二叔帶他外出玩時,他就借機問街上汽車的事。后來,有次我們上街漫步,兒子就指著每一輛在我們面前駛過的汽車,介紹汽車的名稱、出產地、用途,什么“普契奇”、“華沙”、“嘎斯”,滔滔不絕,真叫我“刮目相看”。
再比如,天上的云彩,我們早習以為常了,但每逢黃昏散步時,他總能指著天上的云彩,說出什么“積雨云”、“高層云”之類的名稱。我和丈夫都認為,兒子的廣泛愛好和熱切求知欲,也是一種無形的學習,更是一種可喜的收獲,它的價值和意義,決不比那幾個打在卷面上的阿拉伯數字小。
對于課堂內的學習,我們并不像一般的“優秀家長”那樣,天天監督孩子做作業,日日檢查本子上的分數,分數稍有降低便形諸顏色。一般地講,我和丈夫的確時常與兒子說到功課,但多數是問問進度,談談心得,評議評議課業內容。對于考試的分數,只要在全班占中上游就給予鼓勵,決不為一二分的得失、名次三五位的進退責難孩子。
說心里話,我一直覺得,文化知識的學習不是體育比賽。體育比賽只有一個第一,只有一個冠軍,它不能容許許多人并列在冠軍臺上。而文化知識的學習,并沒有那樣的排他性,學校里班級上按各科總分排名次,并不能說明一個孩子的全面的知識素養。
逼著孩子在小學低年級就為一二分、排頭名拼命,結果是窒息孩子內在的廣泛求知欲望,即使真的在考試中連拔頭籌,也很難保證各科知識全面加深難度時會有真正的優勢。相反,低幼時期廣泛吸收各種知識,充實豐富頭腦,積累思維材料,雖然未必在一時的考試中拔取頭籌,卻有較為發達的大腦和較高的智商,當課程進入高難階段時,就會悠然顯露出雄厚的實力,占據不可逆轉的優勢。
這一點,已經為許多我親眼目睹的事實所證明。我看見身邊許多人在孩子剛一上學時便使足勁兒“看住”、“管死”,在小學一二三四年級這些孩子確也曾一路領先,可到了五六年級便感困難,上了初中,尤其到了初二,便后力不濟、一落千丈,再也無法與實力較強的孩子競爭了。
我的兒子快快樂樂地當了幾年“土墻里的小博士”,在排名榜上并未顯山露水,但我們都對他有十足的信心,相信他不久就會有所表現。“小博士”之稱,當時雖并未當真就意味著確立了今后培養他攻讀博士的具體目標,但也暗示了我們夫婦推許贊賞他博學勤問、廣泛求知的心性,并相信他必會在求學之路上成就一番事業的信念。
不想那時半含戲謔、半含疼愛的稱號,20年后竟變成了不爭的事實,至今我和丈夫偶爾談及此事,還會感嘆一番。
到了四五年級時,我的兒子因我們搬入新居,轉學到了南安小學校。這仍然是就近入學,并非特殊擇校。不過,幸運的是這所小學雖非著名的重點校,教學卻十分扎實認真,師資水平也相當強。
自此開始,我的兒子才真正步入了競爭性求學的艱辛途程。而我們也自此改變了對孩子的要求和家教方式。我們覺得,孩子雖然還不算大,但在心性、智能、見識、基礎知識乃至體魄種種方面已做了充分準備,現在迎接“十年寒窗”的考驗,該是時候了。一切從嚴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