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全速闖雷區
智斗塔利班
在阿富汗有一處名勝是不能不看的,那就是巴米揚大佛的遺跡;也有一種“遺跡”是萬萬不可擅入的,那就是殘留的雷區;還有一種“剩人”是最好不見的,那就是塔利班殘匪。
然而2003年的11月初,記者赴巴米揚采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工作小組(該小組正對巴米揚大佛佛窟進行搶救性加固),“有幸”在一天之內拜大佛、闖雷區、遭遇塔利班。
11月7日清晨,我趕在日出時分拍攝了一組巴米揚谷地的照片之后,同行的使館的老鄧提議說,附近有一處阿米力爾湖,風光不錯,值得一看。我跟首席曹衛國商量了一下,反正原定的采訪任務基本上完成,抽半天時間走一遭,說不定會有什么新發現。
從巴米揚谷地到阿米力爾湖全程90公里,基本上是荒原,常常是車子開出10多公里也見不到個人影兒。不過一路上為獨特的自然風光所吸引,不時地拍拍照片,走走停停,也不覺得孤寂。中午時分,我們到達了阿米力爾湖區。所謂到達,是因為前面沒有路了,但見萬丈山崖上有溪水潺潺而下,爬上山崖一抬頭,便與阿米力爾湖的萬頃碧波撞個滿懷。真應了那句話,絕美的風景都在絕險處。阿米力爾湖是由七個與瀑布相連的火山湖組成,有如七顆鑲嵌在山顛的翡翠。由于這湖面積巨大,又地處高原,日照強烈,每天蒸發的大量水氣使湖區方圓百里內的小氣候變幻莫測。當日我們只在湖區待了半小時,當地的向導便指著東邊半空中的一團黑云提醒說,東邊已經上云了,一會去巴米揚的路上會起沙暴,你們得抄近路趕緊走。
按向導的指引,我們的車開上了那條近路。翻過了一個山頭,往下一看,大伙全傻了。山坡下已經沒有路了,只有前人留下的兩道車轍,緊貼著車轍的是兩列刷著紅油漆的石頭棗我們闖進了雷區!路的寬度剛好可以通過一輛車,而且只能壓著前人的車轍走,沒有掉頭的空間,稍有疏忽就可能觸雷。這次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不敢越雷池半步”。
沒有退路,只能硬闖了。
我剛要開車,老曹拍了我肩膀一下,把他的防彈背心遞了過來說:“把這個坐到屁股底下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情此景,老曹這舉動真是讓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悲壯。我推開他的手,把自己身上穿的那件脫了下來,墊在了座位上。這時突然想起來,不知是誰曾經跟我說過,阿富汗的地雷多數是針對步兵的跳雷,這種雷一旦被觸發要先從地下跳起半米多高再爆炸。我心想這地雷要跳起來總得花個工夫,只要我把車子開得足夠快,即使真的踩上雷,興許也能躲過去。橫下一條心,一腳油門踩到底,我們的“陸地巡洋艦”在崎嶇的荒原上以120公里的時速飛馳著。雙手緊緊地抓著方向盤,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前面的車轍,兩邊不時有一具具觸雷炸毀的汽車殘骸閃過。直到路邊再也看不見漆成紅色的石頭,我才慢慢把速度減了下來。這時才感覺到剛才一直死死地踩著油門的右腿一個勁兒地抽搐。過了雷區心情放松多了,大伙都長出了一口氣,誰知這口氣還沒出利索,又出事兒了。車子翻過一個山包,前面是個大下坡,我把速度放得很慢。突然從路邊竄出四個纏著頭巾的大胡子,一手里端著一把“
AK-47”。四個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直著我們。為首的一個大胡子沖上來一把拉開車門,槍口抵在我腦袋上,一擺手示意我熄火下車。我走下車來,用手指著身上穿的那件攝影背心上的國旗,告訴他,我是中國人,之后把兩個大拇指并到一起跟他說:“中國和阿富汗是朋友!”大胡子把槍從我腦袋上放了下來,表情也放松了不少。他跟另外三個大胡子嘟噥了幾句,其中一個拿出了一部海帶衛星電話在講著什么。過了一會兒打電話那人又跟這頭目嘀咕了幾句,頭目沖著我們的阿富汗籍翻譯扎比嘰哩咕嚕喊了一通,扎比跟我說:“他說了,他們是塔利班,他們剛才請示了司令,人可以放走,但車要留下。”這時老曹走了過來,從兜里掏出一把零錢很大方地塞到頭目手里,用力握了握,又用極其誠懇的目光盯著那頭目,頭目終于把槍往肩上一背,沖著旁邊三個弟兄一揮手,順著小路爬上坡走了。
我重新發動了車子,再次上路,大家都不言語了,車里靜得讓人難受。“曹先生,剛才你一共給他們多少錢?”扎比問老曹。“大概是十個美元、五個歐元外加四百多阿富汗尼,總共不到30美元。”老曹說。扎比琢磨了半天,冒出一句:“真便宜呀,也就半只羊的價錢。”(待續)
新華社記者孫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