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
若說窺探別人的隱私,老實說,我算一個。別人偷偷摸摸,我卻明目張膽地———且收費。忘了告訴你,我在醫院當過放射科醫生,干的就是那種用
X光把你的心臟、肺腑都一覽無余的勾當。一開始在鄉鎮醫院工作,檢查身體時,女孩子不肯往機子跟前站,她們怕我窺到這樣那樣的隱私。
醫生因為工作的需要而“窺私”,是合理犯規,但更多的人,是故意犯規。如果說把針孔攝像機裝入超市,多少可以理解的話,那么,一些賓館把針孔攝像機裝入客房,則讓人匪夷所思。
對個人來說,弄個“針孔”未免太過奢侈了,從成本上考慮,相信更多的人對望遠鏡感興趣。別人不說,就說阿林吧。其實,阿林也不是一個專業窺私者,他是很偶然看到對面樓上的那個女人的。阿林是個“坐家”,靠碼字為生。
那晚,他站在陽臺上等待流星雨,等了兩小時,也沒有一顆流星,更別說“雨”了。鞋帶怏怏的,就要收回望遠鏡的時候,突然,不遠處的一幢樓的窗戶里,一個女人吸引了他———這個女人之所以吸引她,是因為憂傷,像霧一樣,無處不在的憂傷把阿林打動了。更致命的是,她正站在窗前喝酒,特別是那一仰脖子的動作,讓阿林看呆了。
從此,有事沒事,鞋帶都要拿望遠鏡瞅對面的窗戶,時間一長竟總結出了規律:那個女的和鞋帶一樣,白天睡覺,晚上工作。好像她比鞋帶更熱愛生活,有幾個晚上,鞋帶發現她坐在那兒化妝……
每一次,阿林舉起望遠鏡時,都會有一系列反應:流口水、打噴嚏(噓,小心,別讓那女的聽到)、擠眼睛、扯頭發、心跳加快、皮膚發緊、腳趾頭帶電……總之,偷窺所能帶來的反應,鞋帶都有了,類似于吸毒,比吸毒更甚。
我沒研究過偷窺者的心理,不知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許多人像阿林一樣,偷窺別人,樂此不疲。為何?了解別人的欲望,遠遠大于對自己的了解。再加之成本太低,更何況每一次偷窺,都有獨家揭秘的可能。又好比偷看了別人的日記,或者打開上了鎖的抽屜,能看的,都看了;不能看的,也看了……甚至,偷窺別人,是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中國臺灣的美女璩美鳳,不就被人算計得一塌糊涂?
我可以負責地說,阿林不是那種心理陰暗的人,他之所以把望遠鏡一次又一次對準對面的窗戶而欲罷不能,是因為那個女的太美了———豈止是美,“她特有氣質,我喜歡她的一切,甚至,我能想象到和她坐在大劇院里聽歌劇的樣子,啊,她栗色的頭發,微翹的蘭花指,多么令人陶醉……”如果不是出了那事兒,阿林肯定要與對面窗戶里的那個女子,才子佳人一回。
阿林說,那天夜里,他正用望遠鏡對準那扇窗戶的時候,突然,一個男人進來了,本來,女人屋里出現男人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關鍵是,那兩個人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吵架了,吵得很兇,以至于打了起來,鞋帶眼看著女的被男的打倒在地上……鞋帶一急,報了警。
女的與男的被警察帶走了。好長時間,阿林空落落的,心里有一塊什么東西被猛地抽走了,后來,阿林聽說那女的原來是賣那個的,只不過她更高級一些,把男人帶到自己的房子里。那天打架是因為價格沒談妥。怪不得她白天休息,晚上工作。
阿林感到很惡心,像吃了蒼蠅一樣地惡心。明明看到的是蝴蝶,怎么變成毛毛蟲了?阿林至今也弄不明白:一個在想象中比玉女還玉女的人,怎么會賣身?阿林知道有一件東西被打碎了,永不能復原。
給阿林這樣的窺私者再來兩記耳光的,還可以是這樣兩句話:一、吃到了雞蛋,你不必再去看那只下蛋的母雞;二、看到孔雀開屏的同時,你也看到了它的隱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