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霞)念中學,上地理課,便知道澳大利亞是一塊神奇而美麗的大陸。多少年來,想親眼目睹其風采的愿望一直縈繞于心。1999年,我不僅有幸訪問了這個令人神往的國度,而且還在那里做了幾個月的臨時居民,教了一個學期的漢語。
給外國人上漢語課,算起來也有十多個年頭了,但沒想到還有
機會去國外傳授中國語言文化。當年7月,作為交流學者,我被澳大利亞塔斯馬尼亞大學邀請為漢語教師。接到邀請時,我既興奮,又緊張。去澳洲教漢語,一方面可以傳播中國文化,一方面可以學習澳洲文化,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發展我們貴州大學和塔斯馬尼亞大學的友好合作關系。同時還可以學習西方國家的教學方法,博采眾長,用于實際。緊張的是,擔心自己是否能勝任好這一工作--這將直接影響到我校的聲譽乃至貴州的形象。
我所去的大學,位于澳大利亞最南端的塔斯馬尼亞州。全校共有13000多名學生。亞洲語言系隸屬于人文學院,設有漢語、日語、印尼語和亞洲研究四個專業,有8名專職教師,5名兼職教師。該系已有20多年的歷史,但漢語卻是最年輕的專業,開設于1995年,約有60名學生選修漢語。他們都不是專門的語言生,都有自己的專業,每周大概上6學時的漢語課。所開課程從一年級到三年級,有基礎漢語、漢語閱讀、新聞漢語、中級口語、現代文學和古代文學欣賞等。開設漢語課與澳洲社會經濟的發展密切相關。從人口來講,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在過去十幾年中,經濟發展迅猛,有望成為下世紀的經濟強國。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中國都將對全球產生極大的影響。不僅中國大陸,香港、臺灣、新加坡和其他地區的華人也使用中文,而這些國家和地區對澳大利亞經濟的發展越來越重要。對澳洲學生來說,懂中文,意味著有更多的就業機會。在外交、法律、管理、旅游、商貿、政府機關、教育等部門對漢語的需求量越來越大,特別是在貿易方面更顯重要。
學生有本地人,也有來自日本、香港、馬來西亞的留學生。學生的背景不同,水平參差不齊,給教學帶來很大的難度,也是考老師的教學技巧。例如,香港學生能寫會看,但只會說粵語,不會說普通話,糾正他們的發音,有時比教一點漢語也不懂的澳洲學生還困難,因為他們已經形成了特有的發音習慣。日本學生也有同樣的問題,因為日語中有1000多個漢字,日本學生會寫不會說,而且常常將日語的語法套用在漢語中,鬧出不少笑話。馬來西亞、印尼和澳洲當地華裔學生很多不會寫,不會說,但能聽懂一些。純粹的澳洲學生是一張白紙,什么都不會,但一般都很用功。有個叫大衛的澳洲男孩,對中文特別有興趣,學習十分刻苦。一年的時間,他從零開始,能夠進行日常會話,寫小短文,看懂一般性的短文,這在非語言環境中是很了不起的。他從不耽誤一節課,練習做得極認真,無論大考小考都名列前茅。后來經我和其他老師商量,決定向塔斯馬尼亞中文協會推薦他為沒有中文背景、中文學習最優秀的學生,他因此而受到嘉獎。班上的學生兩極分化,好的頂呱呱,差的沒底底。有些有中文背景、基礎很好的學生選修漢語,是為了混學分。其他專業要取得好成績不容易,他們就把時間用在其他專業課的學習上。通常這些學生學得不很認真,常常缺課,但考試一定來,否則沒有成績。有的學生平時不很用功,考試卻很計較,會來查閱卷子,因此老師必須很仔細,評分標準得清清楚楚。
學生中也有年齡較大的。有一位退休的澳洲老太太,已六十多歲了。學習漢語純屬對中國語言、文化感興趣。但是基礎很差,記憶力也很差,跟班學習很吃力。每次上課,她都帶上錄音機,把上課的內容全錄下來,反復聽。她幾乎把所有的業余時間都用在了學漢語上。我也被這種學習精神所感動。每周花兩個小時的時間單獨輔導她。她的英文功底很好,理解力不錯,作業一絲不茍,對有些文化現象和詞語的解釋有獨到的見解。
澳洲當地學生大多數一邊打工,一邊學習,比較辛苦。有個叫尼可的女孩,一直想參加暑期班到中國看看。父母告訴她,要去中國,費用得自己掙。她每周在超市當14個小時的收銀員。另一男學生,因為娶了個中國太太,學漢語特別帶勁,他每天晚上都出去開出租車養家交學費。
雖然教的是初級班,有如幼稚園,但能給學生一個好的開端也并非易事。初級班沒有基礎,要用英語解釋,尤其一些語言現象和文化背景,教和學都不易。澳洲大學對老師的要求很高,管理很嚴格。每學期開學前,都要將教學計劃給學生交代清楚,包括目的、內容、要求、進度、考核辦法、評分標準、作業評改及學分比例,等等。學生選課前,老師還要給學生咨詢,解答有關該門課的目的、要求和意義的問題。為了使學生能有更多的練習機會,我常到圖書館去找一些與他們水平相當的資料,編成練習題讓學生做。漢字的書寫對澳洲學生是個老大難問題,我就將整本書所涉及到的生詞,按偏旁部首分類,讓學生練習書寫。無論是有無中文背景的學生,“四聲”漢語聲調都是他們最大的難題。有時一個發音往往要反復練習、糾正幾十次。對“一”和“不”在與不同的字配合時要變調,也常使他們感到困惑。
教學生漢語,不單教語言,還要教他們中國文化。簡單的一個詞“吃飯”,卻包含了好多文化知識在里面。西方人用刀、叉、匙,中國人用筷子;西方人以面包為主食,中國人以米飯為主。在烹飪、吃法上也有很多不同,學生聽了津津有味。一次上口語課,課文內容是“看病”。我將中國看病的情況一一列舉出來,然后讓學生說說在澳洲是怎樣看病的。文化和工作方法有如此大的差異是學生始料不及的!當教到怎么問價錢,我將從國內帶去的各種面值的人民幣拿給他們看,第一次見到中國錢,大家都很感興趣,問個不停。
澳洲學生在課堂上很活躍,氣氛輕松,勇于發問,不像中國學生老師怎么教就怎么學;上課也很隨便,吃東西、喝飲料、說閑話都是允許的,直呼老師的名字也不表示對老師的不尊重?墒窃谥形恼n上,我告訴學生,學這門語言,就要了解這種文化,尊重這個民族的習慣。中國的課堂氣氛很嚴肅,學生也很注重尊敬師長,從不敢直呼老師的姓名,有的甚至從進校到畢業只知道老師的姓而不知道名字。雖然沒有明確要求,在我的中文課上,還是沒有學生吃東西、喝飲料。他們對老師也很尊敬。有事遲到或缺課都會很有禮貌地打聲招呼,按中國習慣稱老師或女士。
在澳洲,老師對學生的學習從不強求,也不鼓勵,怎么學是學生自己的事,老師只起引導作用。否則會使學生感到學習有壓力而厭學,甚至會到校長那里抱怨老師給了他們壓力。剛開始上課時,由于進度慢,出勤率低,我心里很著急。澳洲同行告訴我,著急沒有用,還會使情況更糟,得想法子改變方式。后來,我根據學生的不同情況分別對待,對肯學但基礎差的學生有針對性地進行單獨輔導;注意表揚和肯定他們的每一點進步;允許程度非常好的學生不來上課,只參加考試。這樣一來,好生差生互相影響的情況得到了改善,基礎不好的學生對漢語也有了信心,期末考試時所有的學生都順利通過了,有幾個原來很差的學生還考了前幾名。我的工作態度和教學方法也得到了學生和校方很好的評價。
在澳洲教漢語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學期,卻極大地豐富了我的人生經歷,學習和了解了不少西方的社會、文化,交了很多朋友。特別是通過學習、對比,熟悉了東西方教學方式上的差異。這些,都給了我不少啟迪。同時,我也因為有機會將中國博大精深的語言文化在西方國家傳播,而感到欣慰和自豪。
(特約編輯Real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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