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開源賽道，青島軟件企業開足“碼”力

作為從事開源軟件的主要力量，一批中小企業聚焦行業細分領域鍛造獨特競爭優勢，探尋不同于科技大廠的商業化道路

當前軟件業最炙手可熱的前沿賽道是什么？技術層面非AI大模型莫屬，而在開發模式維度上則一定是開源軟件。

一組數據顯示，目前全球97%的軟件開發者和99%的企業已使用開源軟件。開源已經成為推動全球軟件開發加快創新發展的重要動力。在目前競爭最為白熱化的大模型領域，開源也是不少國內外科技公司做大產業生態的重要戰略。Meta、阿里云、馬斯克旗下人工智能公司xAI、智譜AI等均選擇開源部分大模型。

盡管開源不等于免費，不過選擇開源就意味著將軟件的核心代碼開放出來，因此不可避免會面臨商業化的生存挑戰。尤其是在行業逐步建立開源生態和開源文化的早期，技術能力和財力都相對雄厚的科技大公司通常是主要力量。

青島作為中國特色軟件名城，也將開源軟件列為未來重點發力方向之一。不同于聚光燈下的互聯網大廠，中小企業是當前青島從事開源軟件的主要力量。如何看待和理解開源、如何走通開源商業化之路，他們正在做出一系列有益的嘗試，探索一條與大企業不盡相同的開源發展之路。

禪道軟件持續壯大開源社區和開源生態，提升軟件服務能力。圖為禪道軟件組織的社區線下活動。

更多人使用，更多人參與

在工業軟件領域，應用于前端研發的CAE仿真軟件稱得上“皇冠上的明珠”。作為該領域的佼佼者，青島數智船海科技有限公司是目前國內公開已知唯一在CAE集成底座平臺領域開源的企業。

“選擇開源的最初考量是‘廣而告之’，解決渠道和人才的問題。”青島數智船海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白瑜冰告訴記者，作為一家從事自主工業軟件的中小企業，如何讓更多用戶了解并愿意使用自家產品，如何找到合適的人才并將復雜的技術和業務理念傳達給外界是發展初期亟待解決的問題，而將軟件開源能很好地起到“集眾智，廣知曉”的作用。“目前，公司自主CAE軟件集成解決方案已服務哈工大、北航、北理工、航發集團、中船集團、國核華清、精益傳動等40余家高校、科研院所及企業。”他表示。

所謂開源就是開放源代碼，使用者在遵守許可限制的條件下，可自由獲取源代碼等，并可使用、復制、修改和再發布。相較閉源軟件，開源軟件由于開放源代碼因此更加易用，更受程序員歡迎。與此同時，開源社區中的開發者也會幫助不斷完善代碼，讓軟件變得越來越好用。

“開放共享、協作創新是開源軟件的核心屬性，這讓開源軟件在迭代速度、開拓應用場景上具有先天優勢。同時，由于軟件核心代碼全開放，軟件也不會因為某一家企業的停止經營而‘停服’，軟件生命周期可以延長，從而持續為用戶服務。”禪道軟件（青島）有限公司CEO王志強說。

這也正是禪道軟件選擇走開源軟件之路的原因。成立至今已有14年的禪道，是一家協同管理軟件研發企業。作為面向企業項目管理的軟件，禪道軟件如今已經是國內細分市場中的“領頭羊”，市場占有率超過40%。“能夠熟練使用禪道軟件”已經被IT從業者寫入求職簡歷。

據王志強介紹，禪道軟件所聚焦的項目管理領域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幾乎是由一家國外企業的閉源軟件壟斷。而禪道軟件在創始發展的過程中，從開源軟件中獲益良多。所以，禪道軟件也選擇了開源。“因為是開源，禪道軟件的生命周期一定會長于我們這家公司，從而創造更大的社會價值。”他表示。

全球信息技術和網絡科技的不斷進步，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開源軟件。比如，Linux操作系統作為開源軟件的典范，在全球服務器市場的占有率超過90%，是支撐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前沿領域發展的基石；Hadoop等開源項目助推了大數據處理和機器學習領域的革命性突破；普通人熟悉的安卓系統極大助推了手機和移動互聯網的發展。

事實上，如今開源概念的內涵早已超越了開源軟件。我國開源領域泰斗、中國開源軟件推進聯盟名譽主席陸首群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開源已經成為全球的一種創新和協同模式，成為創新國家的戰略需求。開源概念已經擴展至開源硬件、開源技術、開源生態，廣義上還包括開源文化、開源教育、開源基礎設施、開源經濟、開源治理等。

助力軟件“彎道超車”

近年來，我國信息技術產業發展迅猛，為國內開源軟件發展帶來了新的機遇。

2021年正式上線運營的卡奧斯開源社區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誕生的。作為國內處于領先地位的工業互聯網平臺，卡奧斯是中國制造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推動者和服務商。“工業軟件是工業互聯網賦能企業、提升制造業水平的核心支撐。中國要在工業互聯網領域形成話語權，就要擁有優秀的工業軟件和工業互聯網創新環境。卡奧斯開源社區就是要通過匯聚開發者和開源項目，助力中國工業軟件和工業互聯網創新發展。”卡奧斯官網平臺運營總監王振剛介紹，社區定位打造工業互聯網行業引領級開源社區生態平臺，為開發者、企業等用戶提供軟件開源、技術交流共享、硬件認證接入、活動大賽等服務。

經過3年多發展，卡奧斯開源社區已覆蓋智能制造、物聯網、大數據、云原生、人工智能等多個技術領域，線上匯聚超過33萬名開發者，沉淀技術類文章1萬多篇，累計開源項目8700多個，助力我國在工業互聯網關鍵技術上“彎道超車”。

曾經，中國在全球開源生態中主要扮演應用者的角色。如今，中國已經成為全球開源項目的重要貢獻者。有數據顯示，目前中國開源貢獻者占全球9.5%，中國開發者主導的開源項目占全球12.5%。中國已成為開源參與者數量全球排名第二位、速度增長最快的國家。

國家“十四五”規劃明確提出，“支持數字技術開源社區等創新聯合體發展，完善開源知識產權和法律體系，鼓勵企業開放軟件源代碼、硬件設計和應用服務”，進一步凸顯國家層面對開源的重視。

得益于政策引導疊加互聯網科技大廠的不斷創新發展，中國開源軟件生態加速完善。2020年，中國首個開源軟件基金會——開放原子開源基金會成立，被行業視為重要里程碑。在國際上，開源基金會一直是開源項目的孵化器、連接器和倍增器。開源基金會通過對開源代碼的開放治理，連接產學研共建開源生態，為開源項目找到更多的應用場景。

開放原子開源基金會服務范圍包括開源軟件、開源硬件、開源芯片及開源內容等，為各類開源項目提供中立的知識產權托管，同時為項目尋求募集并管理資金、法律、財務等專業資源支持。阿里巴巴、百度、華為、浪潮、騰訊、360等知名企業均是基金會的捐贈單位。

值得注意的是，在日益繁榮的開源生態中，中小企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青島數智船海科技有限公司的發展就是一個典型例子。據白瑜冰介紹，以CAE為代表的研發設計類軟件涉及學科廣泛，開發難度大，因此開發此類軟件需要同時具備工業知識和軟件知識的復合型人才。這是一般軟件企業難以輕易實現的。

然而，專注于細分領域的中小企業卻恰好在這方面具有天然優勢。青島數智船海公司一直聚焦于服務CAE軟件研發單位，為高等學校、科研院所以及從事CAE軟件研發的企業機構等提供產品化研發平臺和體系化服務。因此，公司基于對制造業共性需求的理解開發出了FastCAE開源底座框架平臺。“這個‘開源底座框架平臺’是一套國產CAE工業仿真軟件研發支撐平臺，用戶可以基于此進行增量開發和集成，打造適用于自己業務的方案。”白瑜冰表示，以底座平臺為載體，開源開放社區為紐帶，數智船海正在嘗試構建集結多主體、多角色共同參與的國產CAE軟件開源開放生態體系。通過開放生態體系的建設，將能夠匯聚全行業的智慧和力量，共同實現自主CAE軟件產業化協同。

經過3年多發展，卡奧斯開源社區已匯聚超過33萬名開發者。

破題“商業化”

要說做開源的難處和煩惱，商業化一定是排在前列。

很多人認為開源就是免費，但事實并非如此——開源是一種開發理念和方式。雖然很多做開源軟件的企業選擇了免費的方式，但這不等同于開源軟件就一定是免費軟件。開源軟件同樣面臨商業化的問題。

“做開源軟件不是用愛發電。”王志強說，大企業可以依靠其他業務“輸血”，但是中小企業如果不能探索出適合自己的開源商業化道路，則很難生存。

作為一種商業模式，開源商業化是指將開源軟件作為商業化的基礎，通過提供附加服務、支持和增值功能來獲利。比如在開源界無人不曉的Red Hat（紅帽）公司作為一家開源解決方案供應商，其很重要的商業模式就是通過提供Linux操作系統和其他開源技術的服務和支持來盈利，比如技術支持、咨詢、培訓和托管，同時它也開發自己的開源軟件和工具。

要實現從開源軟件到商業產品的跨越并不容易。有人曾如此表達過對開源企業商業化的思考——如果代碼不是競爭護城河，那么什么才是護城河？換言之，選擇開源的企業必須對市場定位、競爭環境、自身技術水平和服務實力有著更為清晰的認知和思考。正如陸首群所說，“對于做開源商業化的初創公司而言，關鍵是如何建立自己的競爭優勢”。

禪道軟件之所以能一直實現健康運營并穩步壯大，正是得益于其憑借獨特的競爭優勢走通了開源商業化的道路。據王志強介紹，禪道軟件所選擇的商業模式是通過為用戶提供免費好用的開源版本擴大用戶群，然后通過增強的版本和服務實現收入。

“產品包含了我們團隊對項目管理流程的理解和梳理，這些行業知識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復制或在短時間內掌握的。”王志強說，經常有投資人“吐槽”產品在開源版本里放了太多功能，但公司團隊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我們要保證免費版的用戶能完整使用基本功能。他們覺得好用了，才能真正領會到我們增值服務的價值，從而愿意付費。”他說。

目前禪道軟件擁有企業級用戶十幾萬家，其中付費用戶超過2萬家，禪道軟件及其公司是國內為數不多實現持續盈利的開源軟件公司。前不久，禪道軟件剛剛完成歷時一年的軟件重構，實現設計架構的升級和管理思想的提升。禪道軟件將以此為基礎，進一步壯大開源社區和開源生態，提升軟件服務能力。

無獨有偶。數智船海也在思考如何更好地平衡開源與投入的問題。據白瑜冰介紹，FastCAE平臺即將迎來一次重要更新，開源底座框架平臺將變得更加去中心化和輕量化，從而大大降低開發者使用門檻。“同時，我們也將啟動共創計劃，邀請共創伙伴共同投資開發開源底座框架平臺，進一步完善生態建設。”他說。

據介紹，共創伙伴可以享有產出的相關底座代碼、全部私有組件源代碼以及相應的知識產權，并享有FastCAE開發團隊提供的多樣化、針對性的專業培訓，確保他們在參與共創的過程中能夠獲得充分的支持與幫助。一期共創計劃聚焦基礎底座、通用組件以及面向專用學科領域的結構學科套件、流體學科套件和電磁學科套件。

此前，數智船海已基于平臺孵化出項目和方案開發團隊，為客戶提供能夠直接應用的定制方案開發和服務。“共創伙伴計劃通過邀請更多合作伙伴參與，將進一步推動數智船海與用戶共創共享共贏，推動國產CAE軟件生態更加健康持續發展。”白瑜冰說。

●何謂開源軟件

所謂開源就是開放源代碼，使用者在遵守許可限制的條件下，可自由獲取源代碼等，并可使用、復制、修改和再發布。相較閉源軟件，開源軟件由于開放源代碼因此更加易用，更受程序員歡迎。與此同時，開源社區中的開發者也會幫助不斷完善代碼，讓軟件變得越來越好用

●開源不等于免費

開源是一種開發理念和方式。雖然很多做開源軟件的企業選擇了免費的方式，但這不等同于開源軟件就一定是免費軟件。開源軟件同樣面臨商業化的問題

作為一種商業模式，開源商業化是指將開源軟件作為商業化的基礎，通過提供附加服務、支持和增值功能來獲利。比如在開源界無人不曉的Red Hat（紅帽）公司作為一家開源解決方案供應商，其很重要的商業模式就是通過提供Linux操作系統和其他開源技術的服務和支持來盈利，比如技術支持、咨詢、培訓和托管，同時它也開發自己的開源軟件和工具

（青島日報/觀海新聞記者 孫欣）